吳尊賢文教公益基金會的部落格

借錢行善非真善

■林萬億

中國佛教慈善始於唐宋的悲田養病坊。唐玄宗開元五年宋璟反佛，舉孔子禁止子路在衛國出私財濟民為例，指出：「人臣私惠，猶且不可，國家小慈，殊乖善政。」亦即，為人臣者不可行小惠以博取美名；而政府應該負起照顧人民福利的責任才是仁政，不是靠佛寺提供的小慈。然而，到了西元八四五年武宗廢天下僧寺，悲田養病坊才真正由官府出資，找當地有名望的父老管理。宋明儒學重自我覺醒，追求自我完整，關心自身為人、行仁，且行善始於家。倘若，逾越自我、家族、國家的順序邏輯，會被批評為沽名釣譽。

行公義非謀私利

西方福利國家興起後，真正實踐了國家負起照顧人民福利的責任。國家不是封建帝國，而是民主國家。民主國家的治理，正常運作是靠政黨政治，代表特定利益的政黨輪流執政。可是，當政黨趁人民缺乏公益意識，而謀私利，也可能讓國家成為借錢行善的「偽善國家」。

希臘、義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南歐國家即是。政黨成為爛好人，廣開國庫行善，弄得國庫空虛、債務累累，不得不求助於歐盟。以希臘為例，一年多來，希臘財政危機鬧得滿城風雨，最後以總理巴本德里歐下台，兩大黨協商組成聯合政府，以換取歐盟的金援。希臘的財政危機看似從2001年起希臘政府為了配合加入歐盟條件的預算赤字不得超過國內生産總值的3%、負債率低於國內生産總值的60%，而與美國高盛銀行進行的一樁百億美元的借貸，粉飾希臘政府的公共債務帳面數字。

舉債行善偽善

其實，南歐四國政府財政惡化的主因之一是特殊的利益侍從主義所造成的。南歐國家政府具有雙重的脆弱性。一方面國家很少積極介入公共社會福利制度的建立，使得這些國家的福利體制支離破碎。例如希臘、葡萄牙並沒有全民健康保險，而只有職業別的醫療給付，各地區的醫療照顧也不同，造成健康照顧高度的職業別與區域化；此外，醫療服務公共化程度很低、效率差，導致私立醫院獲利，政府賠錢。其二，脆弱的政府，很容易受制於利益團體的介入與操控。希臘從1974年軍事獨裁政府垮台後，複雜的選舉制度設計，使小黨生存空間小，兩大黨：新民主黨（ND）、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PASOK）競爭激烈，經常出現不穩定執政。政黨為了勝選不惜利用不道德手段收買支持者，特別是以社會福利當籌碼，形成特殊的利益庇護。

福利必須制度化

本來在民主國家，選舉時政黨提出有利人民的政見，執政後轉化為政策，是一種正常的機制。但是，這不能針對個人需求，也不能將政策特殊化。然而，南歐國家的作法是將社會福利政見個人化。政黨在選舉期間以不適當的福利給付；或幫助支持該黨的選民在政府裡安插職位，以獲取高給付的福利資格；或以擴大給付範圍、放寬條件；或不斷提高給付水準等來收買這些人的選票。例如，在1990年代，老年年金所得替代率高達勞工淨薪資的107%，而同時，非公務員、勞工保險的窮人，老年最低生活保障才只有勞工淨薪資的8%，天差地別。要改革都很難，公務員、勞工威脅要降低保險費、維持高給付，雇主推託要政府多分攤。結果是國家財政負擔越來越嚴重，社會福利體制更加破碎不堪。

舉債選舉誰還錢

這樣的情形也在臺灣醞釀著。執政黨自豪地說：執政以來該多的多，該少的少。其實不然，馬政府執政三年來平均經濟成長率3.23%，與民進黨執政初期三年的平均經濟成長率的3.13%，差距不大。平均失業率卻達5.07%，比民進黨執政初期三年的平均4.24%高很多。測量所得分配不均的五分位差平均是6.19倍，也比民政黨執政初期三年平均的6.03倍高很多。國民黨再執政的4年裡，中央政府一年以上債務未償餘額占國內生產毛額的比率升高達34.33%。比民進黨執政8年（2001-2008預算年），平均的29.065%，高出很多。長此下去，我國的國債很快就會超過法定的40%上限。何況說，還有15兆9893億的潛藏債務，大部分是社會安全給付提撥不足造成的。

國債推給年輕人

與南歐國家相似的，每到選舉年，不合理的社會福利支票滿天飛。例如，1995實施的老農津貼，每人每月3千元，領到死亡止。2004年總統選舉競爭激烈，被加碼一千元；2005年底縣市長、縣市議員、鄉鎮市長三合一選舉時，再度被調高一千元；為了遏止這種加碼歪風，2007年我當政務委員時，將老農津貼、敬老福利生活津貼，整合成為國民年金，希望各政黨不要再任意加碼老農津貼了。可惜，2008年總統選舉期間又被加碼一千元；且在馬總統上台後，硬是將老農津貼從國民年金中切割開來，使得老農津貼制度化破功。今年總統選舉民進黨提出老農津貼再加碼一千，國民黨本來只想加碼316元，怕承擔選舉失敗，只好跟進。馬總統真該悔不當初，當年撕毀國民年金與老農津貼的整合，換來騎虎難下的窘境。

不只如此，為了拼選舉，也準備把公務人員保險年金化給付率調高。又要各部會不斷地登廣告、辦研討會、辦活動，名之為慶祝建國百年，其實都在是拼選舉，且極盡浪費之能事。各部會贊助的準選舉活動，少者數場，多則百場。刊登的廣告舖天蓋地，商業刊物都可以看到社會救助法的廣告。選舉競逐的結果是國庫淘空。如果國民黨又贏了，只好繼續舉債。如果民進黨贏了，將沒錢持家。

年輕的世代看到這種只顧政黨私利，不顧公益的作法，真不知該如何相信這個國家的領導者。預支下一個世代的錢來行善，豈是公義，只是偽善。